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办公室主办

  “新出简帛国际学术研讨会
李解民

     2000年8月19日至8月22日，“新出简帛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达院

 宾馆举行。会议由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古代文明研究中心和考古文

 博学院承办。来自中国、美国、英国、日本、德国、法国、加拿大、韩国、挪威、匈牙

 利、新加坡等国家的一百多名学者出席会议。李学勤、李伯谦、安乐哲（Roger

 T。  Ames）、马承源、谭朴森（PauI  Thompson）、池田知久（Tomohisa  lkeda）、裘

 锡圭、艾兰（Sarah  Allan）等先后主持会议。

     展示近年来中国新发现的简帛等出土文献资料，是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

 考古、文博工作者向会议报告了八批出土资料的发现和整理情况。

     一、上海博物馆马承源等介绍馆藏战国楚简。这批楚简是5年前从香港收

 购来的，共1200余枚。经整理，发现涉及81种先秦古籍；另一整理者李零认为

 所涉古籍在100种以上。其中有《易经》、《诗论》、《子羔》、《缎衣》、《鲁邦大旱》、

 《孔子闲居》、《乐书》、《性情论》、《颜渊》J曾子立孝》、《夫子答史糟问》、《赋》、

 《子路》、《四帝二王》、《曹沫之陈》／武王践昨》、《彭祖》等，少数有传本，但差异

 较大，大多今已失传。竹简时代与郭店楚简大致相当，内容较郭店简更为宽泛、

 丰富。会上着重介绍了一组定名为“孔子诗论”的竹简。上博为会议带来了包

 括《孔子诗论》在内100多枚竹简的简影彩版。当年为收购楚简立了大功的香

 港中文大学教授张光裕谈了亲身经历和体会。

     二、湖南博物馆陈松长介绍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馆藏简犊。该馆收藏简犊

 259枚。其中战国楚简10枚，内有1枚书写《缎衣》文字，1枚书写《周易》文字。

 其余绝大部分为汉简，包含日书、奴婢凛食粟出入簿、河堤、序宁、遣策等5种。

日书简109枚，可分为归行、陷日、取妻出女、禹须臾、稷辰、玄戈、吏篇、日夜表、

于支表共24个篇章，有“孝惠三年”的纪年，与睡虎地秦简《日书》存在对应

关系，是秦汉书数术资料的新发现；奴婢凛食粟出入簿简69枚，有“元凤二年”

的纪年，是对西北简犊簿籍文书的重要补充；河堤简26枚，记载有关江河堤坝

规制，可与《九章算术》相印证；序宁简14枚，因各简均书“序宁”二字而命名，

其中有东汉章帝建初四年的纪年；遣策11枚。另有1枚东晋木犊，上面既有图

像，又有长篇关于解除的文字。

    三、湖南文物考古研究所张春龙介绍慈利楚简。慈利楚简，1987年6月出

土于湖南慈利城关镇石板村36号战国墓，竹简登录多达4371号，墓葬年代为

战国中期前段。简文具有鲜明的楚系文字的特征，内容主要是先秦古书，己发

现传世古籍《国语风吴语》、《逸周书》《大武》等文字，还有可能是《管子》、《宁越

子》等古书的侠文。

    四、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宋国定介绍新蔡楚简。新蔡楚简，1994年8月出

土于河南新蔡李桥镇葛陵村东北的一座楚墓，总数达1300余枚。墓主是战国

中期的楚国封君——平夜君成，墓葬年代为公元前340年左右的楚宣王时期。

简文内容大多是卜篮祭把祈祷的记录，与望山、九店、包山楚简中的有关文字

极为相似，祭祷对象有楚文王、平王、惠王、简王、昭王、声王、平夜文君、子西

等。另有10余枚遣策。

    五、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郝本性、赵世纲介绍温县盟书。温县盟书，指

1980年3月至1982年6月在河南温县东北晋国遗址采集到的写有墨书文字

的石片，内容为盟誓文书。已从中选出4383片进行整理，发现其内容、用语、体

例等均类似侯马盟书，年代也相近。赵世纲认为：盟辞“十五年十二月乙未朔”

的纪年相当于晋定公十五年（前497），该遗址当时属韩，主盟人为韩简子。

    六、湖北荆州博物馆王明钦介绍王家台秦简。王家台秦简，1993年3月出

土于湖北江陵荆州镇邱北村王家台15号秦墓，共计813枚。简文内容有《归

藏》、《效律》、《政事之常》、《日书》、《灾异占》。《归藏》简394枚，约4000余字。

它的出现，轰动了学术界，使《归藏》这部亡供已久的上古易书重见天日。《效

律》简96枚，与睡虎地秦简《郊律》简基本相同，对校定后者顺序有重要参奏

值。《政事之常》简65枚，采用图表形式诠释类似睡虎地秦简《为吏之道》斗

一段话，对校订、理解《为吏之道》有关文字以及探索秦代政治思想与五行学

之间关系均具直接意义。《日书》简数量最多，大部分与睡虎地秦简相同，周

比勘。《灾异占》简不见其它《日书》资料，与京房《易传》和《易飞候》的文字肩

似之处。

    七、湖南文物考古研究所郭伟民介绍虎溪汉简。虎溪汉简，1999年6月

8月出土于湖南沉陵城关镇西部的虎溪山1号汉墓，约1000余枚。该墓墓

为长沙王吴臣之子吴阳，系第一代沉陵侯（前187一前162年在位）。简文戍

初步分为黄簿、食谱，日书等三类。黄簿简170余枚，记载沉陵侯国的道1

邑、人户、田土、赋税、牲畜、船只、武器等基本情况；食谱简，也称“美食方’、

载饭菜的用料、制作方法，有“为中桨饭方”、“为中黄饭方”、“为稻黍方”、“大

养茨酸羔方”等；日书简800余枚，有“阎氏五胜”的篇题，内容有别于睡虎j

放马滩秦简《日书》，记载许多秦未汉初的事件、人物，如“陈胜反攻秦”、“楚

军项籍助赵”，“攻秦矩鹿章衔（邯）降项籍以八月西略秦”等。

    八、湖北文物考古研究所张昌平介绍孔家坡简犊。孔家坡简犊，2000一

月出土于湖北随州孔家坡8号汉墓，有785枚。其中数术筒703枚，内容基

同于睡虎地、放马滩秦简《日书》，可以互相比勘；历谱简78枚；木犊4枚，其

1枚写字，可能是告地策。李学勤在会上当即提交《随州孔家坡8号墓的年

学问题》一文，根据木犊“二年正月王子朔”的记载，论定墓葬时间应为淮南

王刘长二年，即汉高祖十二年（前195）。

会议组织了关于马王堆汉墓帛书《式法》、郭店楚简的两个专题研讨。与

代表纷纷就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发表看法，提出质疑，气氛活跃，场面十分热多

对上海博物馆介绍的楚简《孔子诗论》，裘锡圭怀疑其中释作“孔子”的那个

文应释作“卜子”。卜子即卜商，亦即孔子弟子中以文学见长的子夏。李学勤

持裘说，并作进一步论证。围绕王家台秦简《归藏》，引发了关于周易、三易的讨

论。对卦画的源流演变，有人认为“周易，的卦画是从“数字卦”变化而来的，有

人贝（认为战国秦汉时期的“周易、圭、画另有源头，本来就是用一长横表示阳交

和用两短横表示阴交的。对。文物》2000年第7期发表的《马王堆帛书＜式法＞

释文摘要，一文，有的学者就《式法）的释文、定名等提出补正、商榷。

    如果以190i年瑞典人斯文赫定（svenHedin）在新疆楼兰遗址采获魏晋

简犊为起始的话，中国简帛的现代考古发现己整整经历了一个世纪。目前采获

的简犊，数量己超过15万枚，其时间从公元前4世纪的战国直至公元4世纪

的东晋，种类包括楚简、秦简、汉简、吴简、魏晋简等。西北简犊与殷墟甲骨、敦

煌文书、故宫档案，曾被誉为20世纪中国古史资料的四大发现。简帛作为书写

材料和文献载体，在公元4世纪以前的古代中国被长期使用于社会生活的各

个方面。因此，出土简帛所传达的信息是多狈（面的、全方位的，其原始性、真实

性是许多传世文献所无法比拟的。随着出土简帛日益增多，它越来越成为传世

文献的重要补充。仅以出土简帛所涉古籍而论，已经涵盖“汉书·艺文志）的六

艺、诸子、诗赋、兵书、数术、方伎各个门类，不但发现“汉志）虽载而已亡侠的诸

如《齐刊、子》之类的古书，并且出现大量“汉志，不载的诸如“归藏，之类的图书。

新发现层出不穷，前景未可限量。诚如艾兰所说：“在中国的历史上，古籍的发

现是稀罕的事情，这类古籍的真实性也每每受至（质疑。中国考古学最重要的贡

献之一，尤其是在最近三十年，就是发现了许多古籍。有些是传世文献的早期

的本子，有些是完全不知道的或仅知其名的文献。这些文献及其考古学的背景

与内涵，为我w＝提供了古代中国文学、思想、语言以及失传了近两千年的文字

发展的知识。它I＝改变了我I＝关于古代中国研究的所有方面的认识。确实，我

”＝突然处于一个崭新的H4【t——我fII可以开始提出刀；些需要几代学者的细致

工作才能解决的问题。，，根据新出简帛，部分修正改写古代历史文化，重新审视

评估传世文献典籍，不但成为可能，而且成为必须。1998年5月22日至。26

日，在美国达慕思大学，受鲁斯基金会及该校资助，艾兰和韩伯禄主办了世界

首届关于郭店楚简“老子）的学术讨论会。那次会议的举行，充分显示了海夕）学术界对中国新出简帛价值的高度重视。中国简帛学，业己成为国际汉学中一个

最耀眼的亮点。

    中国现代出土的简帛，不但属于中华民族，也是全人类共同的珍贵文化遗

产。令人高兴的是，简帛整理研究方面的国际合作已经展开。自1993年以来，

中美两国学者联手对河南温县盟书进行整理。在本次会议上，哈佛大学罗凤鸣

（Susan  R。  weid）和达慕思大学魏克彬（Crispin  Williams）报告了整理温县盟

书摄影成像的方法和成果。报告具体介绍了图像处理的四个步骤：拍摄、数字

化、调整图像、建立数据库，并阐述了如何应用这种技术建立出土文献的数据

库和网站，进而展开网上研究。通过合作引进先进设备、技术，元疑会对国内的

简帛整理研究产生极大的推动作用。同时，有关国家、地区的合作，也是最终完

成诸如整理敦煌汉简、居延汉简等重大项目的必经之路。本世纪初出土的大量

敦煌汉简，至今沉睡在伦敦大英博物馆的库房中。已有学者酝酿通过国际间的

合作来进行整理。30年代出土的10000余枚居延汉简，现在保管在台湾中研

院史语所。而70年代出土的20000余枚居延汉简，则收藏于甘肃文物考古研

究所。海峡两岸有关学者经过交流沟通，达成合作意向：先分头整理出版各自

手头的简犊，再按统一体例联合编撰《居延汉简集成》。这次会议，百余位专家

学者聚集一堂，共商简帛整理研究大计，是促进不同国家和地区简帛整理研究

者进行交流和合作的一种好形式。

    参加这次会议的代表，在区域上具有较广泛的国际性，在学科上涉及多种

门类，既有考古学家、文博学家，也有古文字学家、文献学家，还有历史学家、哲

学家等等。简帛从发现到出版公诸于世而进入多方位的研究，是一个艰难复杂

的系统工程，学术性强，技术性高，环节多，需要有关各方专家协同工作、互相

配合，缺上不可。简帛最初的发现，往往经由考古工作者之手，这就给考古工作

者提出了新课题、新要求。考古工作者应该具备识别、发掘、处理、保护简帛文

书的基本素质和技能，决不能轻易再让简帛文书损毁消亡；并要具备在最佳时

机摄录简帛上所载以文字图像为主的各种信息的能力和手段，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留下简帛上的文字图像是第一重要的。同时，也给古文字学家以及文

献学家、历史学家、哲学家等提出了新课题、新要求，应尽可能多地了解、掌握

有关的考古知识，重视阅读相关的考古报告，弄清资料的考古背景。不同学科

专业的沟通渗透，文物考古工作者、古文字学者、文献学者、历史学者、哲学工

作者等的联手合作，是保证高质量、高水平完成简帛整理工作的前提。“夏商周

断代工程”多学科共同攻关的经验，也为简帛整理研究提供了效法的范例。

    新的简帛层出不穷，可是得到整理出版的并不多，许多几十年前出土的简

帛还难以在短期内出版，甚至百年前出土的敦煌简至今仍尘封于密室之中。简

帛的整理出版呈现严重滞后状态，这就从根本上制约了整个简帛整理研究的

发展。艾兰指出：“这些材料是人类历史，也是中国历史研究的重要文献。参加

此次会议的学者，来自许多不同的学科专业，代表不同的学术传统。正如新发

现的文献给我们带来了新机会一样，他们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问题——从最

基本的如何拼复原文、如何隶定文字，到最抽象的如何阐述文义及其历史意

义。这里的大部分材料尚处在正式发表前的准备阶段。本次会议的一个目的

就是想了解整理、出版过程中存在的问题。”问题提得很有现实针对性，表达了

中外学者的心声。出土简帛，从质材角度看是文物，从内容角度看是文献，完整

的整理出版，必须兼顾好文物和文献两个方面。就某一批简帛来说，编撰一部

体例规范、材料齐备、质量合格、设计科学的书稿，诚非易事，需要考古工作者

和古文字学者的精诚团结、密切合作，两者不可偏废。目前，这方面存在严重脱

节现象，可以说是造成出版滞后的主要原因。  70年代集中专家整理出土简帛

的办法，收到显著成果，值得借鉴。另一方面，缺乏胜任出版工作的专门机构，

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由于学术性高、专业性强，也对出版机构提出了特殊的要

求。这方面理想的出版机构，首先要有熟悉简帛书籍出版流程的编辑人员，同

时拥有相应的技术设备，具备处理包括图版、文字、考释、索引、发掘报告等多

种形式书稿的能力，不但能出版纸质书籍，而且能建立数据库和网站。显然，中

国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出版机构。长期以来出版过多部简帛书籍的中华书局、文物

出版社，此次应邀派代表出席会议参与探讨，应当是促使问题解决的一个有效途

径。

  简帛文献的整理出版，作为国家文化工程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理所当然

地受到了政府有关部门的关注。  1992年6月25日，当时的国务院古籍整理出

版规划小组在《中国古籍整理出版十年规划和“八五”计划》中指出：‘“在今后

10年内，将出土古籍列为一类，以便加速整理出版出土的古籍。  70年代以来，

新出土了许多战国秦汉时期的简犊、帛书，和一些中古历史文献。这些出土古

籍的被发现，为研究战国秦汉历史、古代法律史、经济史、科技史、军事史等提

供了极为珍贵的材料，特将一批出土古籍列入规划，并需会同各有关部门，推

动并加速此类珍贵文献的整理出版。”这一有远见的调整，产生了积极的效应。

正是在政府有关部门的关心下，简帛整理出版工作取得了一定进展。希望今后

继续加大支持力度，并采取若干切实措施，例如组建专门的机构来统一承担简

帛的整理出版，在充分发挥国家宏观组织、调控作用的前提下，注意广泛调动

社会力量，共同推进我国简帛整理出版事业的更大发展。

    2001年8月，中国史学会、长沙市人民政府等将举办“百年来简帛发现与

研究暨长沙吴简国际学术研讨会”。如果说北京会议是20世纪简帛界最后一

次盛会的话，那么，长沙会议将是新世纪简帛界的第一次盛会。衷心祝愿会议

成功，祝愿中国简帛的整理研究在21世纪有一个好的开头。